上個星期，左下方智齒又開始痛了；忍了這麼多年，不想再忍下去了，當天下午就打電話預約拔智齒，排定今天早上九點半拔。
沒想到預約後隔天，智齒不痛了，可是我很清楚，這是他慣用的技倆，不用多久就會再度發作，彷彿不斷在挑釁我，我又跳過來啦~ 我又跳走啦~ 我又跳過來啦~ 痛死你~ 拔我啊笨蛋。
一輩子沒聽過這種請求，所以我決定，拔了他。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了，我也幾乎忘了預約這件事，直到昨天，才猛然發現，Google Calendar上寫著：拔智齒，點進去後，說明欄位上面則寫著：不拔是烏龜。
在那短短的一瞬間，我的嘴角向上揚起，露出不屑的輕抿笑容：大爺啥沒有，就是膽子特別肥嫩，區區拔牙，嚇我不倒的~~
接著，到網路上到處逛，收集拔智齒的注意事項和心得報告。越看心裡越毛，整個晚上，我在拔牙和烏龜之間不停地掙扎。然後，我的意志被這種精神上的折磨消耗殆盡，所以，決定早一點睡覺，等起床再好好考慮。
等到起床，預約時間到了，沒時間考慮了...........................
先到地下室照了張 X 光，頭放在一個機器上面，定位完，左右兩側會有個支架把頭夾住，清場之後，有片板子繞著頭轉了一圈，應該就是打出 X 光的地方，我的眼珠子也跟著它轉，結果，我竟然在 X 光室裡面暈車了！
照完以後，休息了一下，X 光片洗出來，我就上電椅，呃，診療台了。醫生還沒過來，趁機看了一下自己的牙齒，今天要拔的智齒，整顆還蠻直的，沒有左彎、右彎、S 形之類的奇形怪狀。那幹嘛要拔他呢？
因為，他是顆自認為挺胸的智齒，不過...
他是站在一塊四十五度的地板上挺胸！所以他的頭去頂到大臼齒的腰了！
好吧，連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看來是非拔不可。
醫生走過來以後，看了看照片，也不廢話，直接打麻藥，要下手之前還提醒，會有一點點痛，忍一下；接著就有一根管子進到嘴裡，直接往牙齦挺進，十幾秒以後，咦？拿出來了？啊是有沒有打，怎麼只有牙齦被戳幾下的感覺而已，沒什麼酸也沒什麼痛。
又過了幾十秒，醫生拿起傢伙，摳了智齒幾下，此時心裡吶喊著，啊啊！！！麻藥沒那麼快啦！！！你想痛死我嗎？！
在這個 Moment，我和醫生的心靈之間搭起了奇妙的聯繫，他放下了手上的器具，輕輕說聲一句，麻藥還沒發作，就到一旁 QK 去了。
又過了三分鐘左右，醫生問了一句，會麻了嗎？我仔細評估以後，盡可能精準地描述了我的感覺：有一點點麻，但是還是有感覺。醫生也很精準地回答我：當然有感覺，我等一下敲打你牙齒拔你牙齒的時候你也會有感覺。真是一位安慰人的高手。
高潮終於要出現了，醫生往我的右邊走了過來，同時使了個眼色，護士從我的左邊也走了過來，我有種一隻待宰的小免子被兩隻豹左右包抄的感覺。接著，醫生拿出了一塊中間剪了個圓洞的布蓋住我的臉，只差沒說：眼睛閉上，我會很快。
然後，我聽到了鑽子的聲音，醫生把鑽子放進我的嘴裡，直接命中智齒，那種高分貝高頻率的聲音會讓人不自覺緊張。可是很奇怪，不痛。正當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鑽子也越鑽越深，嘴裡開始充滿很奇怪的味道，是鑽子不斷與牙齒磨擦產生高熱，牙齒碎屑四處噴發的味道，這種味道，我這輩子只有在一個地方嘗過：十年前拔智齒生不如死的時候。突然，本來不痛的牙齒，出現了些微酸酸的感覺，雖然不強，而且是在可忍受的範圍之下大概還有一百公尺遠的地方，但是，就是這種感覺！突然間，十年前的痛苦回憶在一瞬間如排山倒海般湧進腦子裡面。這時，全身的細胞毛孔無一不舒暢... 不對！無一不豎起汗毛！我知道這只是個開端，十年前，這種感覺出現後，接下來是長達四十分鐘的無間地獄！
一陣子後，醫生放下了鑽子，說了一句，接下來要敲，你的頭可能會有點不舒服，然後我就變成一塊石頭，醫生就變成了藝術家，開始在我的嘴裡鑿了起來。不會不舒服，跟接下來準備面對的情況比較起來，現在像是中場休息時間。
榔頭離開以後，好像是夾子放進我的嘴裡，試圖要把牙齒夾出來，應該沒有成功吧，我心裡這麼想著，因為醫生說牙齒拔離嘴巴的時候，會有一點酸酸麻麻的，可是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折騰了幾秒鐘後，醫生可能也累了，對我說了句，嘴巴可以休息一下了，人又跑到旁邊 QK 了。這時心裡想的是，喵的，不會一次敲完嗎？大爺雖然怕痛怕的要死，可也是一條鐵錚錚的漢子。
幾十秒後，醫生又回來了。嘴巴張開後，全身細胞再度緊繃，準備在聽到電鑽的聲音後進入備戰狀態。可是電鑽聲音一直沒有出現，醫生不知道拿了什麼東西在嘴裡弄來弄去，過了一下子，我彷彿感覺到有線在我的嘴裡繞來繞去，在那一瞬間，我天真地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剛感覺到的線不是幻覺，醫生現在真的在縫合。
又過了幾十秒，醫生放了一塊東西到我的嘴裡，叫我咬住，接著說，好了，起來。
好了？！這樣就好了？！我不是作夢吧！我剛咬住的就是傳說中的止血棉？剛剛真的是線？在那一剎那，我看見天使拿著號角在天花板上方飛舞，金黃色的光線灑了下來，還伴著朵朵鮮花。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我感謝你！
真的，結束了，從打麻藥到下椅子，大概二三十分鐘而已，我還是個已年過三十，有著一顆雖然偏了四十五度角卻仍挺直身子有骨氣智齒的男子。傳說中醫生看到年過三十要來拔智齒都會皺一下眉頭的情況完全不存在！
對照十年前的痛苦回憶，跟今天的際遇相比，原來醫生的手法有如此大的差異。
因為如此，我現在才可以在這裡活蹦亂跳胡言亂語，而不是像一條垂死的蝦子掛在床邊。
如果有住新竹的人想拔智齒的，可以到民生路上的簡牙醫一試。我個人是相當地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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